More Reading, Less Junk

📢 Editor’s Note

这是一期形式特别的「Deep Reading」,我会推荐几部电影、小说和专著,它们在探索一个无聊但重要的话题:说话

「More Reading, Less Junk」,欢迎开始本周的深度阅读之旅。

2016 年意大利小成本电影《完美陌生人》(豆瓣条目)一度成为情侣/夫妻之间的「禁片」,原因在于,这部电影诠释了如何让「手机变成了手雷」,情侣或夫妻一起看完后一定会陷入混乱之中,不信可以试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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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片设置了一个简单的场景,四男仨女围坐在餐桌上吃晚饭,他们或是发小,或是多年的夫妻或是刚刚结婚的夫妇,开心、放松的氛围里却隐藏了太多的秘密,特别是当他们开始玩一个危险游戏——公开晚餐期间收到的一切短信、电话时——所有的美好都被打破了……

有趣的是,「手机就是手雷」这句话出自另一部探讨手机的电影,2003 年,冯小刚以一种预言式的方式预测了手机带来的巨大影响力,在该电影上映那年,距第一部真正意义的智能手机 iPhone 发布还有四年时间。彼时,摩托罗拉、诺基亚、黑莓就代表了业界最好的手机,而在中国,夏新、联想成为国货手机的翘楚。

就是在这样的时代背景里,电影《手机》(豆瓣条目)的故事徐徐展开,作为自我奋斗成为中产阶级的严守一,名利双收的同时,也开始有了越来越多的秘密,这些秘密都「融化」到手机的联系人、电话、短信里(是的,当时还没有社交网络),由此引发了一场关于出轨、谎言、人性的反思。

两部相隔十几年而且出自不同地区的电影,看似都是在谈论手机,但其落脚点无一不是两个字:「说话」。

我们每个人每天都会说话,但有没有想过,我们和说话对象是否在一个频道上

这是一个看似玄乎的问题,不过在电影同名小说《手机》(豆瓣条目)里,作家刘震云做了一些注解,比如严守一的父亲不爱说话,一天也就说几句话,后来严守一也陷入了这样的「诅咒」:

四十岁之前,好朋友多,天天聚在一起聊天。过了四十岁,像凌晨两点的酒店大堂,偶尔有一个人坐在那里,低头喝咖啡。

这种状况也延伸到婚姻里:

结婚十年,夫妻间的话好像说完了。

无独有偶,意大利这部《完美陌生人》里的那些男男女女们,无不受到类似的「诅咒」,那对餐桌上看似最平静的整容医生丈夫和心理医生妻子,他们之间的对话看似很多,但两个人早已不在一个对话频道,这或许也是这个妻子出轨的缘由。

没有人不会说话,更多的时候,是我们说的话没有人能听懂,《手机》里的严守一与妻子的「无话」,不过是两人的话互相听不懂,但当严守一面对面对伍月的时候,既听懂了她的话,也把自己的话说了出来,刘震云在小说里这样写道:

整个过程中,伍月嘴里都在说着世界上最脏最乱的话,严守一被他勾的,也把心底最隐秘最脏最乱平时从无说过的话都说了出来。

「说话」也是刘震云另一部小说《一句顶一万句》(豆瓣条目)的核心议题,这个故事横跨四代人,刘震云并没有引入任何宏大的历史背景,而是通过「是否说的着」构建起人物关系与故事框架。故事里的每个人,一边寻找说得着的人,一边又被其他人当作可以说话的人,他们渴望交流又害怕交流,这种情绪贯穿在亲情、爱情、友情里,这是属于中国的「百年孤独」,比如书里的这句话:

将心腹话说给朋友,没想到朋友一掰,这些自己说过的话,都成了刀子,反过头扎向自己。这些话自己说过吗?说过;是这个意思吗?是这个意思。但又不是这个意思。但这个意思已无法解释。因为时候变了,场合变了,人也变了。

读完《一句顶一万句》最后一页时候已是午夜时分,太太出差在外,家里除了我,还有三只猫在客厅呼呼大睡,我看着卧室里唯一的智能设备——智能音箱——发呆,想起一副曾令我震惊的图片,一位名叫 E.M.Foner 的用户这样表达自己与智能音箱 Echo 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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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2013 年的电影《Her》(豆瓣条目)里,作为人类的男主人公和女主角的计算之间,声音成为其交流的主要甚至唯一媒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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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萨曼莎那略显沙哑的声音,从一台「毫无生气」的计算机里发出来的时候,我相信我们都不会将两者联系起来,是的,如果说过去的「说话」是人与人的面对面,后来变成了人与人之间借助某种媒介——电话、网络——「说话」,现在我们所经历的「说话」,已经进入到另一个新阶段:和机器「说话」。

然而现实并没有让我们真正可以与一台机器「对话」,更准确地说法,我们通过「一台机器」与「机器云」对话,这是一个很绕口的说辞,从技术用语的角度解释:当下各个设备上语音助理,无一不是将用户的指令上传到云上处理,然后将处理结果返回到本地设备。

这几乎又回到了早年间打电话的场景,约翰·杜翰姆·彼得斯有一本名叫《对空言说》(豆瓣条目)的书,里面谈到早期的电话交流还需要电话接线员:

在19世纪80年代之前还没有电话号码,每一次通话都需要接线员的帮助。接线员为电话用户接通通话之前,先得在总机交换台上找到贴有电话用户名字的插孔。

彼得斯接着写道:

在大众文化中,接线员总是被塑造成女主角或女英雄(heroine):她们了解每个人的习惯,能够在紧急情况下召集相关当事人;她们是月下红娘、救生尖兵或善心天使;她们总是扮演着跨界人或居间人的角色。

与电话不同的是,当下我们和机器「说话」的对象并不固定,我们把 Siri 或小爱同学当作「聆听者」,但他/她/它们却同时在应对来自全球各地用户的「谈话」需求,一如《Her》里的萨曼莎不过是一个「公有云」,他/她/它们像极了古老的神,呼应着来自人间各处的烟火。

而在另一个「说话」渠道,基于文本的交流也在逐渐被消解,越来越便捷的聊天工具与随时拿在手上的智能手机,快速输入一行文字点击「发送」,然后随着屏幕点亮,一则对方的回复瞬间到来,被口语化的书写语言连同没有标点的句子以及快到可以滚动起来的聊天界面,21 世纪的「说话」就这样发生在另一个数字宇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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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省理工社会学教授雪莉·特克尔在《群体性孤独》(豆瓣条目)提出一个很有意思的观点:「声音给人情感,文本给人安全」。这几年逐步被大众熟知的「图灵测试」,其中一个重要环节设计就是让测试者通过「打印机打印的文本」交流,也就是让测试者用文字对话以发现谁是机器、谁是人。

纵然,「图灵测试」强调文本的部分原因是因为当时语音技术还没有大的发展,另一方面则展现了图灵对于人在整个测试过程中的情感表达渴望——如特克尔所言的「声音给人情感」——想象一下,如果「图灵测试」是通过声音来测试,那么整个人工智能领域的从业者们都会陷入绝望的境地。

接下来呢?还记得 Facebook 演示的 VR 聊天吗?或者,像电影《头号玩家》(豆瓣条目)里那样,未来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个「数字替身」,穿梭在一个个虚拟的世界里,寻找可以说得着话的「数字替身」,但最后终究还是陷入孤独之中,毕竟「一个人的孤独不是孤独,一个人找另一个人,一句话找另一句话,才是真正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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